我从南岳归来

　　从南岳回来已有数日，香炉里飘出的檀香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，石阶上被千万双脚磨出的温润光泽，倒比寺里的菩萨更让人难忘。

　　那日清晨上山时，山雾还没散，石阶在湿漉漉的绿意里蜿蜒。遇见挑山工背着比人还高的香烛往上走，竹扁担压弯了腰，脚步声却稳当，一步一响敲在青石板上。他擦汗时抬头看我，眼里没什么波澜，倒像是说：这山，谁不是各有各的重担要挑。

　　大殿里的香火总也烧不尽，烛火在人群的呼吸里明明灭灭。有人跪在蒲团上，双手合十时指节泛白，嘴里的祷词碎碎的，像怕被风吹走;也有人只是站着，望着菩萨的金面发愣，眼神空落落的，倒像是来问答案，又没勇气说出口。我学着旁人的样子焚香，看烟缕在指尖散开，忽然觉得，其实每个人求的或许不是菩萨，是那个愿意相信“会更好”的自己。

　　下山时遇见个老尼，正蹲在墙角给一盆兰草浇水。我问她，来这儿的人都求如愿，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?她笑了，指腹轻轻拂过兰叶：“你看这草，旱了要枯，涝了要烂，可它不还是一季一季地开?求的不是全如意，是遇着坎儿的时候，还记得当初来这儿时，心里那点盼头。”

　　山风穿过林叶，沙沙的响。原来拜佛不是求菩萨替我们过日子，是在烟熏火燎里，看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;是在三步一叩的虔诚里，明白有些路，终究得自己一步一步走。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轻快，不是因为卸下了什么愿，是忽然懂了：心诚则灵，诚的从来不是对佛的敬畏，是对生活的认真。

　　南岳的山还在那里，香火也还会继续烧下去。而我们带着一身烟火气回到人间，能做的，不过是把求来的“愿”，活成脚下的“路”。

作者简介

　　刘雄，湖南新化人。笔名拂晓、刘家湾。中国民主促进会、中国散文学会、中国诗词家协会、中国武术协会、中国教育电视协会、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民进新化工委委员、新化县政协常委，中国教育电视协会理事。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《少年陈天华》《腊梅花》、散文集《风飘的岁月》《拂晓》《永不消逝的记忆》《且行且歌》、诗歌集《梅山雁语》、理论文集《过来人语》《资江夜语》《写作文不求人》等。